梅里,转山(二)
三、此时
我已记不清是谁一次又一次在我身后托起我的行李,好让爬得象牛一样喘的我稍稍省点力。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前世很可能是头一直负重的驴子。低着头,沉重的行李让我再也直不起腰,汗水砸在泥土里……。
这就是泽西所说的爬山。
但这仅仅是刚开始。
……
穿过查理顶村,开始往山上走。土路一点点往上盘。出村子的路边有棵大树挂着木牌,围着哈达。用藏文写着一串字。藏民们围上去仔细的辨认着,泽西说他们并不识字。忽然领头的卷发往下面跑,大家呼拉一下扔下行李都跟过去。
我不明白发生了啥事。
泽西边往下走边回头:听说有活佛噶玛巴留在岩石上的手印和足印……
我也往下跑,在路边一块青黑色的大岩石上,围着些经幡。赫然有深深的手印在上面。
学着藏民们用手摸,虔诚的用额头去顶礼……。我庆幸能跟着他们走。
回上海后看《圣地卡瓦格博秘籍》,才知道这一路上可朝拜的圣迹比比皆是。不久又经过莲花生大师修行的山洞。
藏民们走一段便会停下来靠着岩石壁休息。这也是我最为轻松和愉悦的时候。不卸包,就这样靠一会也会好得多。
藏人们已热得拉起了外裤,露出里面厚厚的毛裤。泽西大姐和她的同伴已爬得满脸通红,她们买了两个背篓,里面重重的压着被褥和一蛇皮袋青稞粉。看上去可不轻。
我估计自己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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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往上行,渐渐的我们已爬到半山腰处,对面山上散落着绿色的村庄和田地。藏民们开始四散在路上采摘一种松柏。我好奇的问泽西,为啥要采这种叶子呢。这不是很平常的一种松树么。
泽西提着红色的袋子,戴着手套,一把把的往袋里装松叶,递过来一片说:你闻闻,只有这里的松柏叶是香的呢。而且被活佛加持过,带回去烧香或送人,是最好的礼物。
我凑近,是有股特别浓烈的香气。真神奇。
藏民们或爬到树上,或围在一边,采摘的速度特别快,嘻嘻哈哈的一会儿每人手里就很大一把了。可我总不得要领,只抓得满手碎叶子。
有藏民来示范,喏,这样采,就是一把。拿出保护相机的防水袋来装。
至今打开袋子,那香气还不散。
沿着碎石小路又往上行。渐渐的路越来越陡,需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爬升。我的帐篷垫子绑在包的下部,往上爬时总觉得包在往下坠。拉紧了收缩带,走一会儿就要弯着腰跳一跳,让自己背上的包滑上来些。
正午时分,虽是深秋,却觉得天气炎热,爬在山头上无遮无挡。但也懒得戴帽子。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快快卸包休息。
前方高高的山顶有经幡飘扬。
我们在山脊上行走。澜沧江在谷底流动,两岸的山壁林立着。之字形的小道在深红色的山体上纵横。
景色壮美。
我的汗流个不停。老是听到有:“嗡……”的一声。以为是自己幻听,或是身体虚弱出现的耳鸣。回头,却发现原来是念经的藏民发出的合音。
他们手持念珠,低头边走边念念有词,尾音拖得很长。很佩服他们,我已爬得啥想法都没了,唯一的指望就是听到他们说休息。
道很不好走,有时有深沟,背着重负的我控制不好自己的重心。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轻。愣了一下。回头,满脸皱纹的藏族阿妈自己扛着大袋的青稞粉,却用力托住我行李的底部往上推。很不好意思。拉着背带尽量靠自己走。
在这之后的山道上,不时有藏人在我身后默默帮我托行李。
我们爬上一个个山头,任风吹乱头发。汗水流满脸庞。我看到高高的杂草后,藏人那纯朴黝黑的笑脸和真挚的眼睛。他们坐在山脊上,乐呵呵的望着我给他们拍照。转经路上,他们从不以此为苦,反而象是去春游般快乐。
他们和自然是如此融为一体,让人心生感动。
泽西大姐看我背东西吃力,说,小王,把你的东西分给他们背吧。那我怎么好意思呢,第一天就要人家背包。我万万不肯。泽西劝我,说没事的。卷发领头刚才一再和泽西说让我把东西分给他们背。我原先提在手上的那个装水瓶和杂物的塑料袋已被藏族阿妈夺走,每到一个休息的地方。她都会把里面的水瓶递过来示意我喝水。我很不好意思。
藏族人唤我“噶莫”,那是“汉族女子”的意思。
我总是对他们说谢谢。泽西告诉我,他们说,一家人不用说谢。他们看我弯着腰,吃力的往上爬。便想帮我分担。指指我的相机腰包,指指我背后的大包。我都谢绝了,还是想靠自己的力量。泽西笑,他们问你是不是包里有贵重的东西。所以不肯让他们背……
我们坐在山头上休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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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跨过了澜沧江,我看到从羊咱桥上来的那条路,那么遥远在远处的谷底。别了澜沧江,前路漫漫,不知何时再能回来。翻过山开始往林子里走,依旧是上升的路。坐下来休息。阿妈裙子里藏着的石榴分给了我。舍不得吃,放在兜里。解开衣服扣子散热,泽西帮我照了张相,看见自己爬得不成人样。
两点半,越爬越高,遥远的山头似有积雪。半掩在云雾中。喘息中,看到卷发连比划带手势的对我做了个睡觉的动作,又指指前面那个坡地。笑了。泽西翻译:老大说,今天是第一天爬,大家别太累了。就到前面住下了。
算起来,今天才爬了四个小时。但佩服自己能坚持下来。
很累。挣扎到坡地。
环顾四周。这是面向上的山坡。只有一棵大树下有块稍平整的平地。藏人在坡边四处拣拾树枝,很快卷发和一个男孩子用石块搭起了灶,燃起了火。烧得发黑的水壶用木头架起来。
右侧据说有泉眼,从山上引下来特地给转经人取水,几个男子快步下去用锅接来。大家卸包,四散成两圈,围坐在一起。藏人煮茶,放一把盐,放点粗茶叶。用水煮开。每人面前一个搪瓷小碗,有些是木碗。冲了水之后放一大勺酥油。他们还喜欢放大块的奶渣。
就着茶,每个人都会再摸出个小碗来,倒上青稞粉,用一点点茶,用力来捏糌粑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糌粑。在泽西同伴大姐的手里变成那么个褐色的团子,很实心的样子。泽西在小碗里放了些榨菜丝,冲了些水,就着糌粑吃。其他藏人都是用些辣椒末蘸水吃的。
其他就没了。
老大掏出他的那袋饼,大力的掰一块给我。然后挖很大一块酥油,在放到我碗里前,他停下来看我。我有点犹豫,泽西说,喝点酥油茶吧,会有力气的。
于是我点头,看那大块酥油瞬间融化在热茶里。我心里也热热的。碗里又丢进好几大块奶渣。老大那一大布袋里装的全是这硬邦邦的玩艺。泽西递过来捏好的糌粑,说趁热吃。
咬了一口,是淡的,有种粮食的清香。配着辣椒吃挺顶饿的。我只吃了一团就再也吃不下了。时间尚早,才三点,已在吃吃喝喝了。
掏出手机忽然发现还有信号。
上路前,匆忙给几个朋友发了消息,告诉他们我跟着藏族人进山了。以为他们一定骂我不找向导,就关了机。
收到消息他让我保重。
天空是亮堂堂的,几轮茶喝下来觉得身体的疲惫劲都过去了。我想起背包里有牛肉干,就拿出来分给大家。一直在吃他们的东西。很不好意思。盘腿坐在石头边,看着云压在山顶上,似有暮色笼罩着四周的群山。这里很高,望出去,山是一层又一层的连绵不断。象海里的波浪。
泽西忽然问我,小王,老大他们问你为啥要来转经……
我艰难的告诉了泽西。
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,但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在打转。回过头去看那些山,这里虽美,但菜菜却永远都不能再看见了。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泪来。泽西递来纸,她用藏语告诉老大他们。然后对我说:
这样外转对你的朋友是最好的……
老大提着壶给我倒水,不断劝我喝茶。泽西说:你别难过,你这样我们心里也不好受。听她话语哽咽,回过头竟看到泽西和她的同伴都在抹泪。泽西怕我还担心一个人走不出去,告诉我,卷发老大说了,一定要把你带出无人区。
再往前走要三天,没有村子。
放心吧,我们一起走。明天把行李分给他们一起背……
心里暖暖的。和藏人相遇不能不说是种缘。
昨天还在后悔自己为何不买晚点出发到羊咱的那班车,那样就不用早起了。那会是另外一种行走。就和他们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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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寻常众生
坐在黑漆漆的山口,星星在眨着眼睛。世界是如此安静。我想画画,名字就叫垭口晨曦。
我知道藏民爬山都起得早,却没想到四点多就要出发。
泽西大姐和她的同伴昨晚和我挤一个帐篷。她们怕睡不下,建议横过来睡,这样宽敞点。我腿长,老伸不直,蜷缩在睡袋里,一宿没睡踏实。
迷糊中只听得刮了一夜的大风。那风声很凄厉,一阵紧似一阵的。把帐篷布绷得紧紧的。我开始担心三人是否会被这风吹下坡去。
帐篷扎在一个陡坡上,灌木丛边。没有别的选择了。
记得密导说,选择营地应:安全,平坦,避风,近水。喝茶的大树下,是此处唯一较平坦的地方。藏民们人多,且没有露营的东西。他们睡在这里最合适。一旁有土堆,也能挡风。
泽西有些害怕,我的帐篷可睡两人,便说咱们仨挤挤吧。她放下心来。
但又开始担心山上会不会有落石砸在我们帐篷上。风那么大。我安慰她一定不会的。平整营地时,地上有不少高高的杂草和石块。这边是上山的坡,并没有特别大的石头。
在搭帐篷这个玩意时,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好意思的事。我忘了怎么把地钉、内外帐的钩子挂在一块儿。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搭。可现在,怎么弄都好象不对啊,根本拉不紧。真是太丢人了.
后来还是几个藏族小伙子来帮忙,最终挂了上去,地钉全部深深的插在土里,并用大石头牢牢固定了帐篷四边。
大约凌晨时分,我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。
一阵大风,夹杂着密集的雨点砸在帐篷顶上。我们边上就挨着露宿的藏民们。昨晚在天黑前,我忙着早早的搭帐篷,整理内务。藏民们还要围着火堆喝一顿茶。比我们仨晚睡。
现在下雨了,听声音还不小,睡在露天的他们可怎么办呢?我听到帐篷外的藏语声此起彼伏,一阵忙碌。泽西醒了,轻轻说,小王,我们起来吧。泽西在临睡前说今天要早起,最好比藏民还提前些,因为我要收拾帐篷,比他们慢。我看看表,才四点多。实在是不想起啊。从没有这么早爬过山。
天一定也黑着。
泽西和她的同伴很快穿好衣服,钻出了帐篷。在外面大声和老大说话。
才知道原来老大昨晚就睡在我们帐篷旁边。赶紧起来吧。穿衣服,钻出来收拾东西。天黑着呢,空气清冷。泽西和女伴很快收拾好了,和女藏民们背好行李,准备上山了。我还在手忙脚乱拆帐篷。大家打着手电来帮忙。
他们速度很快,一下子就把帐篷和垫子全收好了。老大把它们放在了自己的背架上。我使劲往袋子里装睡袋,大家都好了,都在等我呢。一个小伙子过来把睡袋拿走,示意我上路。
我背上包忽然发现自己还没穿好鞋。越急越是穿不进去,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穿。众人都笑起来。
雨已经停了,泥土微湿。我走在中间。没有了帐篷,垫子和睡袋,大包轻了不少。我拉紧背带。一步步向上。打着手电,路崎岖不平,很费体力。很快,衣服汗湿了,沉重的喘着气。
我可不敢脱外套。我知道自己着凉了就爬不动山了。忍着,就让汗淌个痛快。低头时总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汗味,隐约间还夹杂着一股酥油味。
路边休息。大部队与走在前头的泽西她们会合了。天依旧黑着。和藏人们坐在地上。拿出背包里的奶糖和巧克力分给他们。出来前,没多背,按路上的天数准备了一点。一圈发下来,所剩无几。倒也省得我再长途背着了。
藏人们双手接过,小心的剥开包装纸。我后悔没多背点。静悄悄的山里一片寂静。这样的体验何曾有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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继续上路。月亮还在头顶。
在凌晨爬山,身体虽痛苦,但心里还是喜欢的,就把它当早锻炼吧。挺好。借着手电的光,我们爬上了一个垭口。这座长满了松树的山,《圣地志》中称为多拉,意为松树岭。
而它的另一个含义是:翻越此山能得获得一亿遍观世音心咒即六字真言的功德经,多拉意为亿山。
山顶的进香台。3150M。
黑暗中,经幡纵横林立。密密的挡着前行的路。有了经幡,气氛就觉得不一样。毕竟那是沟通世俗和神界的东西。我们顺着路,拨开头顶和前方密布的经幡往前行。
走在最前头的藏女忽然大声呼唤。老大跑过去看,那条下山的路异常陡峭。凭记忆,老大最终找到了正确的下山路。下去前,我们在垭口上卸包休息。
喘着气,看着完全还没有亮起来的天空中,轻轻闪动的星辰。伟岸的松树,远处连绵的山体沉在静谧中。靠在岩石上,深深呼吸,我感觉到幸福。
忽然很想画画。愿意长久的记住这一切。
下山的路有些陡,好在天色微微的开始亮起来。我也关了手电。
走进林子里,庆幸不用吃力的爬坡了。转眼就进入了阿色大道。密密的树,泥土很厚,如是雨季,这样的稀泥路一定不好走。
我想起同样走过外转之路的女孩,我在她的博客里曾看到过这里的照片。那些在原始森林里行路的记录曾经一度让我对外转的路充满了向往,而今,当真踏上了这里的路。心里满是感叹。
只有真正走过转经路的人,才会知道其中的滋味。
从一月决定,到九月成行。其间的九个月都在做着准备。花时间找资料,每个休息日,带小狗来来出去溜达。他高兴的满世界乱逛,我低头一遍遍的看书。
从对这条转经路一点都不了解,到慢慢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切。这条外转之路,围着神山卡瓦格博作360度顺时针朝拜绕行。迪庆藏语称外转经为“叫古”。
其中大半线路在西藏的察隅境内。这中间需翻越高山六座,其中4000M以上的三座。整个外转经徒步距离约在200KM以上。累计高差数约在9000M以上。
完全超过了我任何一次的远行。
出发前有一天,坐晚上的轻轨,列车缓缓驶过夜幕下的城市。望着对面玻璃窗外,远处高楼的隐约灯光,想到自己将会跋涉在茂密的森林,宿在无边的黑暗中。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助。
悟空同志很早就想陪我一起走这段路,我谢绝了。我理解他的好心。但不需要“陪”。虽然他是个很好的同伴。
出发前常老师也说,你得找队伍啊。一个人找向导?你很有钱啊?
我告诉他,其实我有一些害怕。但坚持不喜欢和叽叽喳喳的人一起走。我会嫌烦。虽然自己也有过叽叽喳喳的时候。但好象这几年越发变得沉默了。不擅和别人交往。
我的胆子不算大,也非猛驴。不想挑战自己,也不想证明什么。只想安静的走好这次来之不易转经路。能碰上这些好心的藏民做同伴,实在是我的运气。早晨七点,终于在路边休息时拍下一张同伴的照片。
但放大看,还是糊的。
天色不够亮。我却没舍得删。他们坐在地上朝我笑。每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。
除去多余的衣物。继续前行。这里山峦叠嶂,远处有村舍。翻了几个山头,八点左右,我们到达一处高山流下的溪水旁,在此休息喝茶。从凌晨四点半爬到现在,大家都很疲惫,肚子也早就咕咕叫唤了。
卸下沉重的行李,终于如释负重。
溪水冰冷,在水边刷牙洗脸。泽西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说:总算舒服了。小伙子们都不怕冷,还在水里洗脚。
老大他们却顾不上洗漱休息,忙碌着生火煮茶。泽西问我现在要不要吃个方便面,我摇头,就吃糌粑挺好的。休息到九点。男人们还要喝一顿茶。我和女队先行。
泽西说,早出发早休息。这是不变的道理。
上包了,这是最痛苦的时刻。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,虽稍稍恢复了体力,但身体对长时间的负重体验仍有记忆,本能的抗拒着。阿妈的包就在我旁边,是个黄色的蛇皮袋,装满了青稞粉。看她艰难的背起来,这么重的行李。就靠着自己在袋子上缝的两个把手,用塑料管套了。就这么一路背着。
老阿妈一直稳稳的走在前头。她还帮我拿着那个放水瓶和杂物的袋子。
这一路上,同伴的行李都是用树枝做的背架,叫作“廓嘎”。这些自制的简易背架完全没有背负系统和牢固的背带,
就这么被结结实实的捆上了十几天在山里行走必要的被子,锅碗和青稞粉。但他们一路都飞沙走石的。完全不为沉重的行李所烦恼。
我想起了怒江的同伴,师傅和悟空。当时师傅背着个军用的背包,也是非常的沉重。但他俩也默默的走了一路。路上,我渴得冒烟,喝水时,先让阿妈喝。她却老是摇头。我以为她客气。再给别人,他们全都摇头表示不喝。后来才知道。藏族人爬山时不喝水,但到水源地会煮茶喝很久。
我们女队共七人,泽西大姐和同伴走得很快。她们已在远处看不见了。我和藏女们在后面赶。
还是绕着山的一侧在爬,时而上,时而下。透过茂密的灌木看远处,底的那条小溪蜿蜒着,很清亮。藏女们手持念珠,口中念念有词。和藏民转山,心里总是很纯净。
但心里还是常常会想起自己喜欢的那个人。无法理出头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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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小时后,终于在一处密密的林中看到了正坐在地上休息的泽西和她的同伴。泽西的女伴总是戴着顶宽大的遮阳帽子。双颊通红。她穿着藏裙,年纪和泽西差不多,听泽西说是她的表姐。却比泽西看起来更象藏族人。赶上她俩后,我们坐在那里不卸包休息。
头顶的枝叶随风簇簇落下。
调皮的藏女爬到树上去采野葡萄。递过来一大串,黑色,小小的。很甜。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山中。阿妈玩着葡萄叶子,冲着我的镜头做鬼脸。卓玛在专心修她的佛珠。行走时,我并无多余的力气拍摄。只有在休息时,尽可能多的想留下些回忆。
远处的高山中有瀑布飞溅,心里很安然。
泽西说我们继续赶路吧。没走多久,我们来到了一处经幡密布的地方。地上,树上满是旧衣物、首饰和用彩色毛线悬挂的小石头。路边有个小石洞。我看同伴们都默默排好队朝石洞走去。泽西向我招招手,示意我过去。
这个洞叫“中阴洞”。
说是从这个小洞中钻过,表示在死亡之时,能顺利通过“中阴”过程,达到往生净土世界之愿。旁边的树上又有红红绿绿的毛线上挂满了小石子,这是朝圣的人们表示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罪障集中在这块小石子上,遗弃在这里。
中阴,是一种不确定的状态。指的是人死之后,亡灵抛弃前身,而又尚未转世投胎之前的状况。中阴有七七四十九天,其中分为三个阶段:
初期:临终中阴
中期:实相中阴
末期:投生中阴
按照《西藏度亡经》的说法,“亡灵进入中阴境界,就像婴儿进入人世间一样,所体验的一切都既反常而又混乱。以善相、忿怒相现身的佛会相继来到面前,救度亡灵的明光和诱惑亡灵堕入地狱的光焰也会不断闪现。在生前经过佛教修炼,洞悉死亡真相的人,到中阴境界后,能顺利通过种种考验,追随救度的智性光芒得到解脱,或得到好的果报,转生为六道中的天、人等善趣;生前如果作恶太多,或陷于贪欲不能自拔的人,进入中阴之后,便会因报应而堕入地狱,或转生恶趣。”
围绕卡瓦格博行走的旅程,也就是通过死后世界,再重新出生的过程,出现在转山路途中的“中阴狭道”,也就是“中阴旅行”的一种象征。
转经的人都相信,能否钻过石洞或树洞,和这个人的胖瘦没有关系,而与他积累的福德和罪过的大小有关系。洞里狭窄黑暗,需要匍匐前行。心里默默念经,出来后把手上的佛珠挂在了树上。
我们在路边休息。卓玛说着说着大笑起来。忽然,脚步声传来,男队赶上来了,我大为诧异。他们走得可真快啊。半小时后,全体到达约南河边。
这条河从雪山上流下来,河水很大,水流湍急,寒气逼人。两旁高山耸峙,古木参天。我们又走一段,在一座木桥边休息。在河边接些水来喝,感觉很清洌。
继续行走,渐渐感觉拉着背带的手,不久就麻木了。虽然卸掉了帐篷垫子和睡袋。大背包在长时间的行走下仍是越来越重。走一小段就迫切的想要休息。
我们又进了森林。这里的光线有点暗。其实才中午的时候。可能是树木过于茂密的关系吧。那条叫“曲格”的河发源于缅茨姆的背后,一路奔腾而来,在密林中轰鸣着。我们伴着宽阔的河水在林中跋涉。
这样的森林我第一次走,感觉新鲜。
路上不时有漂亮的景色,如果我独自走,不知要耽误多久拍照。路有些泥泞,厚厚的青苔,鹅卵般的滑石在脚底一路相随。每走一步,都觉得脚底针刺般疼,一定是起泡了。
就这样走着,忽然感觉到林中的寒气很重。我的外衣早就脱去,再没上。从早上出的汗就这么干了再湿,一遍又一遍。渐渐的落在后头,阿妈和几个藏女陪着我慢慢走。时而爬点小坡,慢慢挪着。
我忽然觉得肚子很饿,极想吃方便面起来,一边走一边想。感觉饿得不得了。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诱人的香味。这两天来除了糌粑便没吃过别的,觉得肚子空空的。可能汉人的肠胃还是适应米饭啊。
这可真是一种折磨。
身上一阵阵发冷,脚步也不稳起来。我看到路边有块大石头,一屁股坐了下去。心想就让我休息一会会吧。
昏昏然闭上眼睛,一下子就睡过去了,居然还做起了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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